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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韩楚】穿过旷野的风

穿越穿越,征服一切

初中生韩越




犬科动物的天性:英勇、凶猛、成群结队。突然到访的客人误入狼群,见到年轻而敏锐的头狼。闯入者无意冒犯,理亏之下举手投降。

 

楚慈双手示意,哄小孩儿的语气:你赢啦。

 

韩越管身上那件无袖上衣叫汗衫,汗渍渗透贴身黑色布料,端着腹部线条和结实的肱二头肌在楚慈面前晃来晃去。他连摆几个姿势,本意是展示自己的完美身材,跟老婆开个屏。楚慈看久了有免疫力,以为他是炫耀,在凑过来的肩膀上不轻不重锤了一下,硬邦邦还有弹性,手感不错,随后边催促边推搡将人关进浴室。雾气升起,模糊的玻璃隔层阻绝暑夏。

 

那是最后记忆中他们散步回来的夜晚。

 

几乎重叠的夏天,同样炽热的阳光,楚慈出了神,视线追随球框下奔跑争夺的男孩,天将黑,韩越乘腾腾热气走来,未到跟前,先放声:几点了——!隔远听,有变声期间的清脆和不成熟,这是男孩子尴尬青春期特有的稚嫩,楚慈怔了一下,维持坐姿抬起头,表情有刚回神的茫然。此时掏出智能手机明显不合时宜,于是韩越到来之前他并没有做动作,只张张嘴,不见犹豫地糊弄一个时间回过去。

 

楚慈递汽水,韩越没藏严实表情,皱起眉盯饮料瓶上的包装,看似不满意。接过来灌了口才问,怎么买汽水?

 

你们小屁孩儿不都喜欢这个。

 

韩越摇头,向上昂起脖子。他做这个姿势条件反射努嘴,看起来不像刚才那么热血少年,叩叩自己喉咙部位:黏嗓子。

 

那瞬他并不能直视楚慈,后者却能将他的动作纳入眼底。楚慈被对方身后霞光扰乱视线,眨几下眼睛,聚焦于面前男孩的脸庞。余辉刺目,他可以笃定这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人,还在抽长的身体,逐渐定型的五官,最重要初次见面时满是戒备又锐利的目光,像早有领地意识的少年首领,无一不预兆着未来成熟的模样。

 

楚慈不由疑虑,上天好生,而自己坐在这里,究竟是被愚弄还是“恩赐”。观众席一角,他看着韩越一次次跳跃冲撞,直到径直奔来,才开始悄悄紧张时限。假如此刻是必须消散的假象,只祈求时间不要骤然停滞,哪怕幻境崩塌于未知的下一秒,最起码,离开前可以让他见证年轻的脖颈上、那根象征生命的脉搏如何懵懂着颤动。

 

夏季天长,一日中的下半阙,楚慈在许多年前的篮球场上见到还在上初中的韩越,韩越抱着球,韩越跳起来,韩越告诉他一颗成熟的心也曾朝阳般澎湃。

 

两人并排坐,远方暮色捱过,时间如同他所期待的那般漫长。

 

爸妈不催你回家?楚慈有意套话,他明明知故问,这是成年人笼络晚辈的惯用伎俩,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将此作为话头,对象竟然还是韩越。

 

不催。韩越原本主动挨过来,怕蹭到人,尴尬地向外撤,手肘短暂擦过楚慈。之前没有注意,这个人居然在太阳底下坐了这么久,挽起的胳膊经长时间照射,泛着炙热的红。楚慈眼神示意怎么了,韩越假装没看见,默默转过头,将剩下的汽水一饮而尽。

 

见其仍不尽兴,楚慈拧开另一瓶水伸过去。

 

也不怕我是坏人。

 

韩越接过,动作中带点脾气,小声嘀咕:幼稚。

 

换场休息,韩越如同渐灭的火炉,一起降温的还有球场上闹腾的嚣张气焰。楚慈刚来到时被吓了一跳,一干人围上前,吵吵嚷嚷,他一眼从中捕捉到角落的韩越。和二十年后的韩越不一样,后来的韩越早已修炼成圆滑的人精,但十四岁的他不是,推开几个凑近的同伴,低着头摆弄手里的球,仍有肉感的下颚不掩烦躁,或许是察觉到楚慈直勾勾的目光,抬头皱着眉盯过去。

 

韩越原本隐在人群,不耐烦等其他人赶紧解决,道歉声传来,望过去便是那人毫不遮掩地面朝自己。韩越十几岁,容易对神秘产生好奇,容易被别有深意、成熟年长的男性所吸引,早熟致使的警惕令他与陌生人保持界限,可惜仅限如此,心脏猛然抽搐一跳,缓缓停下手中动作。男人隔人墙与他相望,似有迷茫又有震撼,明亮的双眼看的却不像自己,而另一个没有实体的“韩越”。只一刹后眉目柔和,事不关己似是神游,开口没有对被围困的担忧,很轻的一句贺喜,你赢啦。

 

都是年轻气盛的学生,没有人在意楚慈是否意有所指,对方愈不在乎愈气恼,此状犹如挑衅,有人高喊,不是说不让外人进吗,保安!保安!

 

沉默寡言不属于韩越,他被大脑引诱走出人群,四周吵闹,一只手拦下即将攀上楚慈衣领的手臂——

 

韩越借擦汗的动作观察身旁发呆的男人,对方迄今没有为自己替他化险为夷表达感谢,艳阳之下,种种迹象证明他不是单纯来搭话的访客。楚慈坐观众席看了一下午比赛,视线不自觉停留韩越身上,和在学校受人瞩目不同,那道目光深远且不时逃避,其中意味沉重复杂使人无法忽视。韩越投了个漂亮的球,比划一个胜利的手势嚣张回望过去,楚慈猝不及防,慌乱的神情来不及转换,而后韩越仓促落地,一瞬间复又晃入蹿动的人群。

 

无人知晓楚慈数次握紧手心又松开,他渴望醒来,偏偏不忍放弃见证爱人曾经如此年轻无谓。

 

韩越亦为他无故闯入有不满,又与球场其他人本质不同。楚慈并非故作高深,却避之不谈来历目的,韩越问你认识我,他摇摇头,摆弄刚刚从韩越手中接过的空瓶,说不认识,他像任何一个和善的长辈或路人,韩越不排斥与其亲近,甚至期待他透露点什么,譬如我是特别的吗,为什么只有我能享受到送水服务。

 

料韩越如何都猜想都得不到正确答案,在电子支付畅行的21世纪,楚慈身上的现金只够一瓶饮料两瓶矿泉水。他倒想表现得不这么刻意,奈何知道现在的韩越之于未来的韩越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,身边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更是一看就不好惹,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针对他。

 

这件事韩越解释过,球场是他们包的,里里外外通知了个遍,没想到漏下楚慈这只鱼,悄无声息进来,要么是小偷要么是没眼色来抢场地,看着斯斯文文一个人,小偷的可能性不大,那只能是挑事的。那句“斯斯文文”是韩越自己的意思,原话是:周正斯文,是我们家老头待见的那种类型。语气有点鄙夷,听不出来对着他口中的“老头子”还是楚慈。

 

塑料瓶被捏成一团,韩越像投篮一样咻得将其抛进垃圾桶。三分,yep。我还是第一次被男的送水。

 

不是还有你朋友吗。

 

那我兄弟。

 

好好,兄弟。

 

韩越抽出楚慈手里空瓶又是一记投射,而后拍拍手搭在两侧岔开的腿上。他们不算,大老粗懂什么。

 

这种叛逆小男生对同伴格外仗义,初中生的年纪就开始称兄道弟,楚慈看他难免感觉天真,语气也不由自主慈爱,韩越对此无异议,又或许根本没意识到楚慈如何将他看作幼稚的小狼崽,认定他此时张牙舞爪而几十年后乖顺得仿佛被拔了爪牙。

 

一会儿一起吗。

 

不了,慈边摆手,我不会。

 

难不成我看起来像靠贿赂上场的落单选手?他纳闷。

 

韩越听不见楚慈内心波动,表情滑稽,欲言又止,你是说你穿一身运动衣来篮球场但其实根本没摸过球只能当观众?

 

楚慈原本不想搭腔,见他太过得意才反驳:你要容忍人生出现意外。

 

胡诌借口太敷衍,他又当然不可能说实话,幸好韩越的惊讶也只维持了一瞬,随之低头锤了锤脖颈不知道想什么。那我的意外可能就是逃课中途遇见早退的你。

 

早退的我?楚慈不解:说来听听。

 

你不是文职吗,现在是工作时间吧,年轻人。

 

楚慈哭笑不得,分不清为他这声自诩成熟的“年轻人”还是对他翘班的误解。怎么就文职了,你还懂这个。

 

是啊。老头手底下一大堆,看着跟你差不多,就是人家球技比你好得多。

 

是个人都比我强好吧。被韩越嘲笑还是头一次,他记下这笔账。很接近,可惜还是不对。

 

那是啥,老师?医生?律师?

 

再猜?

 

啊……

 

韩越的叹气声绕了几个弯,舒展四肢枕在上一级台阶,状似无意,又有点埋怨,我可是直接就跟你承认逃课出来的。

 

你又不怕别人知道,想用这个套话,不太公平吧小朋友。

 

嗯哼。你到底来干嘛,外边不是有人守着吗,怎么进来的。

 

迷路啊,走着走着就到这了。

 

韩越一脸“你骗鬼呢”的表情。

 

好了,讲点礼貌,不要对大人的事情刨根问底。怎么不去玩了。

 

陪你。楚慈想说不用管我,韩越却仿佛只是顺口,话头一转:不想动,啊啊啊——上学好难,打球好累。

 

每天上学听课,还得打架……楚慈打断他,后面这门可不是好学科。

 

但我两科成绩都不错哟?语气很欠揍,楚慈原本不信,转念一想他低分飘过的四级证书跟硕士学位,最终还是咽下取笑,不情愿道。

 

马马虎虎吧。

 

什么马马虎虎!我可是能排进班前二十的!

 

哟,经常逃课的学生也会因为成绩好骄傲?

 

你!

 

楚慈这才反应过来少了点什么,韩越作为常被簇拥的中心性人物,这么久身边居然没一个人打扰。韩越看似信服的表象下隐有他意,楚慈从当初教英语便证实过,但与亲口承认不同,假使他当真涉世未深毫无心机,逃学是真,成绩也是真,那是否在不经意透露的内心深处,也曾渴望过长辈的褒奖与关怀。又或者他早已通晓,赶在楚慈发觉前屏退外人,可惜不知对方对他了如指掌,察觉这一举反常。

 

韩越正激动地坐直,耳根泛红,刚要辩解,几道声音招呼他上场,人群散开,吹来一阵凉风,吹起他上衣露出脊背和腰腹的淤青,深浅不一,不是出自一人之手,也不是同时间造成的。

 

韩越郁闷地挥手示意不去了,转过头注意到楚慈的眼神:英雄的勋章,怎么,羡慕?

 

楚慈将自己了解到的韩越投射到面前男生身上,却忘了他不曾亲眼目睹对方的成长轨迹,无力扭转顽固的人生规律,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敏感小孩笨拙地炫耀伤疤,当万象串联,他难以言表听到韩越若无其事描述疼痛的感受。

 

韩越则以为楚慈心不在焉是在生气:哎呀也不全是打架啦,还有老头干的,他揍我我揍别人呗。

 

挨打还不赶紧回家。

 

他老不在,我妈又不管。完了哼哼唧唧。我可是逃课打架的坏学生,刚才要不是我拦着,你早就挨揍了。

 

嗯嗯谢谢你,请你喝水。楚慈举起水装作碰杯,罢了停顿片刻,似乎在组织语言,过会儿才说,坏学生不会承认自己是坏学生,你只是太缺爱。

 

得了吧。韩越不以为然,缺爱是品质坏的借口,别突然充当大人糊弄我。

 

坏小孩是韩越的自嘲,原因为何不应由楚慈来解读,他此时只是个没有姓名的陌生人,韩越拧眉,明显不高兴的表情,这并不是他未成功修炼隐藏心事的标志,而是被探究隐私时的不悦。

 

你的爱人二十多岁时做了错事,一部分源于他从小便明晰,自己是坏孩子。与生俱来的优势造就他无法无天的处事方式,并不能证明这是其先天本性,他此时生龙活虎和任何一个中学生无异,楚慈不愿相信眼前是假象,四十岁的韩越不会有现在的孩子气,不会像现在沮丧:请不要过多询问我的隐私。楚慈自知借了一部分空间扭曲蛊惑人心的势,促使韩越不由自主亲近他,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敌视,但无法得知在不明时空,韩越给予的特权能保证他走到哪一步。

 

韩越。

 

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韩越吓了一跳,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。

 

刚刚你兄弟不是喊你了吗。

 

……哦。虽然还是有些怪异,但楚慈的话并无破绽,脑子那团线越绕越乱,他想知道楚慈为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穿过层层把守,为什么等他,甚至话语中莫名的亲切感从何而来。问题太多,也不能像他爹审问他一样一个一个提出,即便问了,楚慈肯定也不会如实回答。照明灯亮起,承接一部分黑暗,楚慈的面孔在暖调灯光中十分柔和,韩越甚至怀疑过楚慈会不会是老头子派来监视他的,事实证明不会,老头子不可能那么好心给他找人解乏。

 

他不死心,势必问出楚慈究竟是何方神圣,家庭教师?心理医生?后者还是不要了吧,他爹妈才是该看医生的那个,韩强都被惯得无法无天了,凭什么先来管教他。

 

楚慈被盯得不自在:别想太多,我一会就走。韩越急了,太多谜团未解,他怎么能走,刚想劝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,不料楚慈下一句是:不会觊觎你们的球场。韩越松了口气,嘴比脑子快:没人说你是来抢场地的,我一会说说他们。完了才意识到,奇怪,为什么我那么在意他有没有被欺负,赶紧找补:咳咳,你刚刚想说什么?

 

我——

 

队友进球,赛场一片欢呼。

 

韩越瞬间被转移注意,站起来也激动地挥舞双拳。

 

所有人为那一记漂亮的中线进球庆祝时,楚慈安静鼓掌,近距离观察跟远远看不一样,他是真开心,即便自己没有出现,也不会改变他有一个自在童年的事实。

 

喧哗过后韩越重新坐回原位,询问楚慈刚刚说什么,他没听见。

 

没什么,只是想问问什么时间了。

 

你不是有表吗。

 

没电了。

 

说的什么话,韩越明显不信,还是狐疑地找外套掏口袋,一看不得了,怎么这么晚,还约了人吃饭呢。随后自言自语道,算了不去了。

 

约会?不要随便爽约啊。

 

不是约会,单纯吃饭。

 

楚慈听出弦外之音,浅浅笑了,韩越把东西又塞回去,提防着他,你想干什么。

 

我在想,你这算早恋吗。

 

几乎话音刚落,韩越哈哈大笑,什么年代了还管我早恋。

 

什么年代,二十世纪九十年代,他买东西还得挑出来印有2004年纸币的年代,楚慈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首都发达到什么程度,竟然让韩越认为“早恋”两个字老土。

 

别这么无趣,来聊聊,进展到哪一步了。

 

没进展,我又不喜欢她。

 

这么说还是人家约的你咯,人缘不错嘛小朋友。

 

切。这话韩越爱听。别太低估哥的魅力,哥到哪儿不是一呼百应美女成群。

 

少贫两句不会死。楚慈再清楚不过韩越的魅力体现在哪儿,跟他显摆简直是递把柄。

 

你呢,应该也不缺人追吧。

 

年纪不大八卦不少。

 

是你先问我的。

 

韩越老神在在,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跟自己有多密切的关系,胜负欲让他今天必须掰回一局,楚慈连自己跟女生暧昧都知道了,而他从头至尾却连名字都没透露,做人不能太不真诚。快说,你到底是什么人,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。

 

绕来绕去还是躲不掉这个话题,楚慈叹了口气:这重要吗。

 

韩越没有回答,盯着他一动不动,像是赌气。

 

楚慈不甘示弱,顿时泛起恶作剧的心思:我只是一个跟男朋友走散的无辜路人罢了。

 

男……朋友?你想说男性朋友?

 

男朋友。他故意重复,余光瞥见男孩呆愣,心想,万一韩越表现出不喜欢男人的征兆,自己再激一把,或许经历过的颠沛都可以烟消云散。

 

可是谁说得准呢。楚慈幽幽:就说不要让你多问,吓到了吧。

 

不要小瞧我!韩越收回惊讶的表情,支吾半晌,像是整理措辞,凑过去声音压低:虽然没谈过,好歹咱也见过,放心,我不歧视同性恋。

 

那还真是谢谢你。很没有诚意的道谢。

 

是我的错,你的恋爱观还未成型,现在说这些太早,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想过将来跟男人谈恋爱。

 

谁小时候能猜到以后的事啊。

 

嗯......楚慈对着他上下打量一番,沉思半天得出结论:你长大应该挺喜欢刷碗的。

 

不要啊啊啊啊啊——这话不知道戳中韩越哪儿了,惹得他几乎一阵恶寒,疯狂搓着双肘,我超级讨厌刷碗,你快收回去!快收回去!

 

罪魁祸首楚慈早习惯他这幅耍赖撒泼的模样,拒绝投降,非常不客气地无视。考虑爱情太早,但是说认真的,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,对未来的打算可是随时不早。

 

韩越还在气头上:你这么诅咒我哪儿还有什么未来。

 

怎么还记仇呢。楚慈无奈,双手变魔术似得在他面前呼啦呼啦: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好好面对,不喜欢刷碗可以不刷,不想学习就好好想想除此之外的出路。

 

大不了当兵去呗。意料之中的回答。

 

像是终于进入主线任务的网络游戏,楚慈必须承认有自己刻意诱导的成分,他想问,这是出路吗。和任何一个世家子弟一样进部队写两笔履历,然后接着在皇城根下草菅人命,最终逃脱不了犯罪的事实,就是韩越理所应当的将来吗。

 

其实也没有错,场上中有几张熟面孔,仔细看不难分辨,他们都是韩越的发小,不怪楚慈有偏见,他见识过这些二世祖如何蛮横猖狂,相比之下,韩越看起来会做人只是因为他不需要自己动手。

 

反正我不想在这个家待着。韩越无法洞悉楚慈的内心,只是对方看起来脸色不佳,以为自己的答案太草率,有点想挽回颜面,又有点试探性地:那你觉得呢,你能看出我是怎样的人吗。

 

怎么会看不出,楚慈心道,以及场上那些,几个进过少管所,几个被爹妈从拘留所捞出来,他都一清二楚。但是对上韩越期待的表情,又于心不忍。韩越......韩越不一样。如果再早几年,楚慈不会待在观众席,更不会等他,所有人的青春与他无关,可是此时的韩越只是个臭屁小孩,楚慈不敢自忖驯服了一头小狼,但这只正处叛逆期的少年正心平气地陪同自己聊天,甚至用一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讨好的眼神等待一个答案。

 

他们只可能有一面之缘,韩越会忘掉今天遇到的怪人,然后忘掉自己能够安静地听陌生人的说教,唯独对于韩越,楚慈不忍揭露究竟,本能的期盼驱使他口不由心,表情有几分不同寻常的伤怀:

 

你会自由,你很勇敢,你擅长热爱和拥有。

 

你……韩越呆愣几秒。

 

楚慈的回答让他措手不及,本以为能得到一顿不轻不重的数落就不错了,现在呢,是夸奖吗,还是他向另一个人许愿呢。相比难以置信,韩越更多的是害羞,可能多年之后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人影和几个褒义词,但不会忘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印象产生害羞的情绪,他磕磕绊绊,心脏正承受着超出负荷的运动。九点了,你一会……去哪儿?其实想问的是我还能见到你吗。

 

去哪儿?回家呀。

 

哦……哦……韩越清清嗓子,耳边传来楚慈未完的下半句,你呢,什么时候走,需要大人送你回去吗。

 

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,楚慈在心底默默接了句,现在每一句话都不会被现实的韩越得知,就着这场梦幻泡影,他得以关注韩越如何慌张摇头,再点头,再摇头,最终垂头丧气。

 

还是不了,下次吧。

 

耷拉的脑袋体现他此时正承担多么沉重的失落。可惜没有下一次,楚慈没挑明这个可怜的事实,拍拍他头顶,这是他能给的最大的安慰和最明显的提示。韩越躲了几次,哎呀不要摸头,该长不高了。别担心,楚慈替他整理塌下去的头发,你最低也能长到一米八往上。

 

比现在高大,比现在强壮,比现在英俊,只是再也不会记起我曾试图将你从无间滩涂拉出。

 

虫鸣炎夏,楚慈被困时间漩涡,体育竞技仍在继续,十几个少年人不会成就下一个韩越,也没有第二个楚慈远道而来,平凡人无从篡改过去,他回顾自己短暂的前半生,化作长长的叹息,消散于丁零哐啷的扣板声中,没有听见韩越那句惊喜般的:真的吗。




睁开眼韩越已经醒了,望着天花板直挺挺躺在床上神情怪异,天蒙蒙亮,楚慈躲进黑暗,看不清五官,关切道,怎么了。

 

韩越转过来,有些不可思议:我怎么记得你说过不想刷碗可以不刷。

 

你做梦呢。

 

但是你还诅咒我刷一辈子碗,天啊怎么会这么真实,好像你真的说过,我进了被诅咒的世界。韩越面如死灰,抱着头痛苦万分。

 

楚慈假意安慰。也不能说是诅咒吧,我不经常这么洗脑啊不鼓励你吗。

 

我梦见自己是个泡泡在洗碗池游来游去,感觉天都快塌了——你知道合成大西瓜吗,最后“啪啪啪啪啪啪”几下give over。天啊,万一我到时候六十好几,腰直不起来,腿走不动路,打碎一个碗你给我一鸡毛掸子——

 

这都什么跟什么,我是周扒皮吗。楚慈斟酌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可能,认定韩越还没从噩梦中清醒过来,也不管见不见效,嘟囔一堆“不怕不怕啊”糊弄他。

 

还早,睡吧,你不上班了?

 

韩越先亲亲他鼻梁,再亲亲他嘴巴:总觉得我好像忘了点什么。

 

你能忘什么,做个梦都能记上我的仇,现在对自己的记忆力这么没信心。

 

说真的。韩先生此时缩得像只鸵鸟,趁机占男朋友便宜,你是不是夸过我勇敢。

 

你打游戏送死挺勇敢。

 

不是这个!





完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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